旗帜和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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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旗帜、指针,还有夜莺的一点想法。


阿米亥有一本叫做《时间》的组诗集,其中第19首是关于“一面旗帜如何诞生”。

“旗帜”本身是一个(或一类)特别的意象。“特别”的意思是相对于另一个(或一类)意象而言,譬如“指针”,钟表盘上的指针,无所谓分针或秒针。

旗帜作为物的功能或属性似乎就是象征,作为词似乎也极具象征性。

一个疑问:旗帜能创造出意料之外的象征吗?“创造”似乎以“意料之外”为前提,“意料之外”则成了多余的限定。那么,旗帜能创造出象征吗?不仅表达充分,这似乎更是个好问题。任何事物都可以是“象征着”或“被象征”,可能性是无法被否定的。此问题的“好”,在于若“旗帜作为物的功能或属性似乎就是象征”为真。让我好奇的问题的更精确表达是,“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旗帜’作为词能创造出象征的象征吗?”

一个转折:到目前为止,我会回答不能。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未见过有谁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一面旗帜,并对我说,自己很喜欢那面旗帜。我说的是旗帜本身。这是旗帜暂时还未帮自己创造出象征的证据。是的,只能责怪旗帜了。

我不喜欢旗帜,无论是作为物还是作为词,我都不喜欢。原因仅仅在于我想象不出哪一天在什么情况下旗帜才会有资格进入我的房间。

一个虚拟的对照:虽然我的房间也没有一枚指针。指针只是我假象的旗帜对照物。钟表盘上的指针的特别之处在于其功能或属性隶属于钟表,独立的存在本身似乎意味着损坏,或未完成。指针能脱离钟表的语境作为词存在吗?举个例子。

联想一:“河流”在博尔赫斯的《永生》和《环形废墟》里是重要的,即使是可被替换的。渴望永生者需要那条永生的河,相信自身不灭者需要河流来见证自身的不灭。河流,是比永生或不灭更高的秩序。在秩序的意义上,博尔赫斯的“河流”和毕晓普的“岛屿”是相似的。

岛屿在什么方向呢?
北。

岛屿为人命名方向。

一种可能的反驳:博尔赫斯在《阿根廷作家与传统》中有这么一段:

人们会说,班奇斯的《陶翁》里没有阿根廷的景色、地形、植物、动物;然而《陶翁》里有别的阿根廷情况。

我记得《陶翁》里有些诗句,一看就使人不能说这本书是纯阿根廷的,诗句说:“……太阳在房顶/ 和窗口闪耀。夜莺/ 仿佛在说它们坠入情网。”

“太阳在房顶和窗口闪耀”似乎免不了指摘。恩里克·班奇斯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写这些诗句的,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没有房顶,只有屋顶平台;“夜莺仿佛在说它们坠入情网”;夜莺与其说是现实生活中的鸟,不如说是文学中的、希腊和日耳曼传统中的东西。然而我要说,在这些常规形象的运用上,在那些违反常规的房顶和夜莺上,当然没有阿根廷的建筑和鸟类,但是有阿根廷的腼腆和暗示;班奇斯在抒发压在他心头的巨大痛苦时,在谈到那个抛弃了他、只给他留下一片空虚的女人时,他运用了房顶和夜莺之类的外来的常规形象,这种特定环境是意味深长的:它透露了阿根廷人的腼腆、怀疑、欲言又止,很难和盘托出我们的隐衷。

暂时的结论:无论是被用手指,或已被命名,存在是赤裸的、平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