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二日

# life

在泉州游荡了两天,一点微小的记录。



  1. 这两天吃了五支巧克力口味的可爱多,因为从住处走到车站,刚好够把一支吃完。车站就在一所中学的校门口,旁边,是另一所中学,两者的名只差一字。我出来时,学生们进去;我回去,他们便出来。这里的夜晚,星星很少,更不见月亮。有的学生坐公车回家,三两结伴;有的学生走路,也叼着雪糕,女生则会叼棒棒糖;还有的,爸爸妈妈们正跨着助动车、摩托,在行道边等待,一溜儿,十分整齐。


  2. 府文庙里大成殿前面,有两棵对立的大榕树。右边一棵,似盆景;左边一棵,像花菜。花菜一边顶着太阳,一边罩着屋顶,顶上正在铺瓦,五名穿着青绿或灰色短袖的工人随机落座,享受着片刻阴凉。他们的安全帽不比脸脏,透着红色、蓝色的微光。


  3. 清净寺里有间阅览室,没人管,只有一面墙上的五盏电扇在运转,里面都是些介绍伊斯兰教的书籍,还有每个书橱边,套着干净塑料袋的垃圾桶。所以苍蝇始终在飞翔,进进出出掠过耳畔留下巨大隆响。残影间,发现它有橘红色的大眼睛,背上,刻着竖白条纹。


  4. 在大成殿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直至关门。期间有队人马参观完出来,领头的请我让一让,说想拍合照。我第一反应是拒绝,想甩出一瞥无视,可身体却默默地、机械地把东西装好,让了开来。数秒后,归了原位。他们打断了我弥足珍贵的感伤。


  5. 开元寺里有许多白鸽子。它们纯白吗?它们温柔或者暴烈吗?它们妖娆多姿吗?总之,人们乐于对它们表达爱戴。小女孩也是。她会说:“鸽子!有鸽子!”,她更会喊:“鸽子,我爱鸽子!”,而后,努力奔向落地的一群麻雀。麻雀理所应当地飞走了,飞到另一片无人角落,低头寻食,连跳几步,继续低头寻食。小女孩请求:“鸽子!你们回来嘛!” 于是屋檐上那只俯仰众生的鸽子,飞落到人群中间,乞食。


  6. 面线糊要撒白胡椒。芒果要蘸酱油。肉粽要淋花生酱。土笋冻要,慢慢地吃。


  7. 我买了一瓶绿茶,问书报亭里的大姐,“哪儿有南音?”
    “文化宫里有。”
    只有京剧社的房门开着,我问在跟前放着一杯绿茶的老伯,“哪儿有南音?”
    “这里没有,对面那条马路上,就在卫生间左边”,他手探向窗外。
    我没有找到卫生间。差点踏错了路,被喊停。我问在砌水泥铺地砖的大婶,“哪儿有南音?”
    “百源路往那里走,XX有”
    “YY吗?”
    “对,XX。”
    我确定我没有听清XX是什么。
    百源路上有家茶店,卖着各类袋泡茶,我问门口端着盘子做推广的小妹,“哪儿有南音?”
    “文庙广场有,白天没有,晚上有。”
    我借着她手指的方向,怀着直觉般的信任走了过去。


  8. 我那位有着马拉西亚女明星名字的妹妹擅自在我的电脑里留了言,竟才发现:“Brother(句号)有空回来玩(逗号)跟你去打篮球(九个露牙齿的笑脸)(换行署名)”。 下个月她要去省里参加五十二公斤级的散打比赛,祝她好运。


  9. 关帝庙果然香火旺盛,尤其求签的人,格外多。求签也得注意手型和力度,否则不是蹦不出来需用手抽,就是散落一地重新来过,都不吉祥,缺了些命运的神采。走出门,右边是几家卖香火的店,店门口摆了大伞。但有伞也乘不了凉,空气里太多能量。一位大叔套着白背心,坐着,我们在对视。走近他,我点头致意,当我们即将交错时,他摸出一只白色铁碗,空对着我,害我急忙搜索,这碗本归于何处。


  10. 弯入旧馆驿的时候,落了几滴雨,帮石板路打光后,添了墨色。一只油渍色的狗被拴在倾斜的电线杆下,怔怔望着我,我装作怔怔地望着小巷穷尽处的曲折,和曲折处伸出的一辆单车、两辆单车。实际余光瞟到了近旁一扇敞开着的木门,与里面一个赤着膊的秃顶老头。他背对我,拿着白毛巾在擦身,一旦发现门框里装了个陌生人,他就会“砰”的一声,把门合上。


  11. 在拍清净寺的门,阿拉伯味儿的。两个人从外头疯跑过来,进了门停下,她们狂笑,喘息不止。门外是第三个人晃晃荡荡走过,一丝不挂,左手揣着一条烟灰色毛巾掩着私处,右手举着瓶子只大喝了一口,就猛力扣在地上,水花四溅。水是从她们的车兜子里拿的。


  12. 主人问我还要茶吗,我说要。她奇怪我的杯子哪儿去了,我说捏扁了塞包里了,因为茶喝光了,杯子很轻,风扇一吹,就飞了。她手中的塑料空杯光亮闪闪,似琉璃,很善良地,她说:“杯子可别丢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但很好喝,端着有点烫,喝着不烫。主人是本地人,这里也大多是熟客,他们都说地方话,不过主人的普通话实在很标准。


  13. 这终于是一趟有人来接的旅程,蹲坐在人流截面的极小处,窃窃私语。

2016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