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朋友赠与的《里尔克诗全集》,很开心。
我有个好朋友,之前学的西班牙语,我们都爱读诗,她最喜欢的西语诗人是巴勃罗.聂鲁达,我的,则是加西亚.洛尔迦。普林斯顿小镇上有一家书店,名叫“迷宫”,之前拜访的时候,只带回了一本书,一本英西对照的聂鲁达诗选。我正好拿来赠予她。两人也喜欢听古典乐,她偏爱德彪西,我对拉威尔更有感觉,当然,最爱还是巴赫。
她学西语时的毕业论文是关于科塔萨尔的《跳房子》。这本书我也有,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厚厚一本,从孔夫子上买的,可除了序言,一字都未读过。她当然读过科塔萨尔的所有小说,关于此,我们无法有过多的言语。
还记得那年暑假,《霍乱时期的爱情》中译本刚出版,便一口气读完了。虽然高一时,语文老师就推荐过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博尔赫斯,但真正带领我走进拉美文学瑰丽世界的,却是这本不那么拉美的书,可能还有紧接着读完的鲁尔福的那两本。
一个半月前恰逢马尔克斯逝世两周年,对于对开篇滚瓜烂熟、却不曾完整地好好读过《百年孤独》的我们来说,去重读,是个不错的契机。当时还相约合写一篇推介老马的文章,她是写了,我却爽了约,不少愧疚。如今都已重读完毕,不过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写的读后感,真不知是否得等上百年。
有成语曰,”相见恨晚“,有句话说,”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对此二者,该有点体会。才认识一个月,好朋友就毕业了。毕业意味着结束与开始,意味着未知,意味着种种不舍得。以前就是如此,一旦分隔两地,无论远近,交往势必减少。各自总有忙碌时,许不再有机会谈诗论艺吐烦恼至深夜,且无所忧、无所想,偶然留下的一句评论,或是不加旁白的推荐链接,如一颗一颗小小石子轻轻投入那心中嗜睡的所好,涟漪浅浅,却是吉光片羽。
毕业前,友人告诉说,家人会来参加毕业典礼,可以让他们带本书,而后送给我。她知道我独爱纸质书,问,想要什么书,理所当然地,如此重担是她该负的,这可关乎到她的独立自主,并关乎我应享有的足量的好奇与惊喜,我断然拒绝回答。
出去巡游了大半个月,昨日的回程航班因暴雨遭取消,进而滞留机场一整晚之后,今天她总算回来了,也终于能够把书给到我。远远地,拎着个麻袋,向我走来,她对我说:“诺,你的书”,“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当时我是无语的,不过后来,我更是无语的。
今天是儿童节,我也有礼物。《里尔克诗全集》。
右手拿着袋子,的确挺沉,走到车棚,把袋子小心放在地上,我先打开车锁,把车拎起直接调转方向,是回家的道,然后将袋子挂在右侧龙头,从左边跨上,蹬起踏板。骑车路上,右手需稍加用劲,否则易偏,速度则要慢,因为不想让袋子晃荡,若不时打到转动的前轮,似乎是对这份珍贵的礼物的一种伤害。
除了聂鲁达,其实当时还捎带给她另一本权当新知,是美国自白派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的诗集,叫做《精灵》,陈黎、张芬龄夫妇的译笔,台湾麦田出版,为首部中文译介。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精灵》,《精灵》。
快到家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路口,天是灰蓝色的,略暗淡。对头的车突然停了,堵成一列,氙灯的光晕静止,是一头鹿。它从我跟前慢慢走过,在马路中央顿了一下,扭头探了探为首的那辆车,忽然,后腿一蹬一个加速,被照亮,被逃脱,最终,被树丛掩饰进一片黑暗中。
2016年6月1日